寻觅南京最老古井，打捞一段“六合辉煌史”

来源：扬子晚报网 2022-12-20 11:28:00

2009年，南京六合区雄州街道瓜埠的太平禅寺附近出土一口东汉古井，是目前南京地区发现的年代最久的古井。

2009年，南京六合区雄州街道瓜埠的太平禅寺附近出土一口东汉古井，是目前南京地区发现的年代最久的古井。2012年，该井定名为“瓜埠太平寺井”，公布为第四批南京市级文物保护单位。

古井是记录古代先民生产生活、城乡布局发展等信息的重要载体。南京迄今最老的古井出现在江北的六合，其实并不意外。南京的江南地区经六朝时代持续发展，得以奠定今日主城地位，但在此之前，江北的六合就已登上历史舞台，其人其事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，至今令人回味。

“佛狸祠下”发现迄今最老古井

瓜埠太平寺井位于六合区瓜埠山西南麓的太平禅寺内。这里是南朝刘宋元嘉北伐失败后，北魏南下反击，大军饮马长江、直逼建康的地方。当时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在瓜埠山上修建了“佛狸祠”。南宋爱国主义词人辛弃疾一首经典名篇《永遇乐·京口北固亭怀古》描述了这段历史。

瓜埠太平寺井（图片来源网络）

瓜埠太平寺井尺寸颇大，内壁直径超过2.6米，现存井深约3米，其井壁用麻布砖砌成。经文物部门鉴定，这是一口东汉时期的古井，也是目前南京地区发现的年代最久的古井。

2009年4月，扬子晚报第一时间报道了瓜埠太平寺井的发掘现场：古井在施工建设中偶然发现，原深埋于约百米高的小土丘里。文物部门进行了抢救性发掘，井中出土铁钉、铁剑、陶片及六朝瓷片等遗物。目前，瓜埠太平寺井的由玻璃罩覆于井口上保护，井旁还竖立了南京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的标志碑。

瓜埠太平寺井井口（豆瓣网友“北邙客”摄）

瓜埠太平寺井出土现场（叶方龙范晓林摄）

今日瓜埠山脚下宁静野趣，太平禅寺晨钟暮鼓，恰有“佛狸祠下，一片神鸦社鼓”的意境。然而，或许在更早的先秦两汉时代，瓜埠太平寺井周边人口稠密聚居，需要大量取水用水。

吴楚争霸中淬生出“城市文明”

瓜埠太平寺井的沧海桑田，正如六合地区发展变迁的历程——今日是蓬勃发展的江北新城、南京重要的“蓝海板块”，但在2500多年前，江北的六合已率先“登场”，出现了南京地区第一个的行政建置——棠邑。

春秋时期，吴、楚分居长江下游、中游。随着不断发展扩张，双方不可避免地爆发了地缘冲突，相互攻伐交兵近百年。而当时的南京地区被史家称为“吴头楚尾”，是双方争夺的焦点。《南京建置志》《南京城墙志》记载，公元前570年吴楚横山之战前，今六合地区就设立了“棠邑”。吴楚争霸中，棠邑的控制权曾反复易手。

邑，商周时期的基层行政单位，相当于“县”的前身。楚国设立棠邑，就是通过行政建置加强治理、聚拢人口，不断巩固势力。这是目前学界普遍承认的南京地区最早的行政建置。在江北的六合，南京迈步告别“聚落时代”，迎来城市文明的第一缕“曙光”。

春秋后期，楚国与北方晋国两强并立，其国力雄厚，东南可压制吴越，向北可经略中原。楚平王时，楚国重臣伍奢是太子老师，随太子领兵在外、镇守北疆。后太子被诬谋反，楚王开始清除太子势力，抓捕了伍奢并诱骗他两个儿子“回来即释放伍奢”。兄长伍尚选择牺牲自己，劝说弟弟伍员（伍子胥）出逃吴国，自己返回都城与父亲从容就死。《左传》记录如下：

棠君尚谓其弟员曰：“尔适吴，我将归死。吾知不逮，我能死，尔能报。闻免父之命，不可以莫之奔也；亲戚为戮，不可以莫之报也。奔死免父，孝也；度功而行，仁也；择任而往，知也；知死不辟，勇也。父不可弃，名不可废，尔其勉之，相从为愈。”

伍尚一席话，既饱含了孝悌大义，又有面对危局时的冷静抉择，为人传颂至今。同时值得注意的是，文中称伍尚为“棠君尚”，说明当时伍尚是棠邑的行政长官，他也是南京地区有史记载的最早的行政长官。

南京市考古研究院官方微信公众号“南京考古”披露：六合区雄州镇西北的程桥镇周围先后发掘过3座被认定与春秋吴国有关的贵族墓葬。这三座墓葬为江苏东周时期的一个重要考古发现。此外程桥镇周围还分布有众多的大型商周文化遗址，故可推断古棠邑大致在今六合程桥镇一带。

六合程桥吴国贵族墓葬出土的青铜编钟（来源：南京市考古研究院官微“南京考古”）

六合程桥吴国贵族墓葬出土的“曾子羲行”铜瑚（来源：南京市考古研究院官微“南京考古”）

南京地处长江与下游最大支流秦淮河的交汇处，是吴、楚两国及后来的越国都想要占据的重要战略要地。公元前570年之前设立的棠邑、公元前541年吴国在高淳固城湖北岸设立的濑渚邑，以及尔后的公元前472年越国在秦淮河畔长干里加筑越城、公元前333年楚国在今清凉山上设立的金陵邑……这些规模不大的城邑均属于基层行政单位或小型军事堡垒，但却是造就后世南京古都辉煌文明的滥觞。究其根本，都源自先民们对南京地理环境与区位优势的重视与青睐。

金屋藏娇：童话背后的残酷现实

清顺治时文献《六合县志》记载，公元前221年即秦统一六国的这一年，棠邑改为棠邑县，属九江郡。西汉建立后实行“郡国并行制”，刘邦封项羽军降将陈婴为棠邑侯，棠邑县成为“棠邑侯国”。

汉文帝时，陈婴的孙子陈午继承棠邑侯的爵位，娶汉文帝窦皇后之女刘嫖。汉景帝时，作为窦太后唯一的亲生女儿、皇帝的亲姐姐，长公主刘嫖备受恩宠。她在宫廷政治中长袖善舞，起初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太子刘荣，遭刘荣母亲栗姬拒绝，转而向汉景帝另一位宠妃王夫人伸出橄榄枝。双方一拍即合，顺利联姻。后在长公主的运作下刘荣被废，王夫人的儿子被立为新的太子，即后来的汉武帝刘彻，而长公主的女儿陈氏就成为了汉武帝的首任皇后，后世更多称她为“陈阿娇”。

“金屋藏娇”的爱情童话难掩现实的残酷。由于陈皇后始终未能生育且性格骄宠，汉武帝将卫子夫纳入后宫后，她更遭冷落。公元前130年，陈皇后因被告发参与巫蛊邪术被废，而刘嫖作为汉武帝的亲姑姑、丈母娘，此时也已无力回天。

名赫一时的棠邑侯国也随之走向没落。在陈皇后被废的第二年，棠邑侯陈午去世，他的儿子、陈皇后的兄弟陈须承袭爵位。公元前117年（汉武帝元狩六年），“棠邑”改名为“堂邑”。公元前116年刘嫖去世后，堂邑侯陈须被告发在为母亲服丧期间犯下奸罪，且与兄弟公开争夺财产。兄弟二人以不孝的罪名被朝廷抓捕，在狱中自杀。堂邑侯国被废除，又改回为朝廷直接管辖的堂邑县。

护佑张謇开辟丝路的“堂邑父”

汉代的六合，见证了帝王将相的爱恨情仇，也有在史书中留下寥寥数语但参与了重大历史事件的“小人物”。

汉武帝时，张骞出使西域，本为联络西域各国夹击匈奴。但同时，此行开辟了“陆上丝绸之路”，对世界历史产生了重大影响。而张骞出使路途中，身边一名重要的副手被称为“堂邑父”。正是他帮助张骞战胜了路途中的种种磨难，完成了出使西域的使命。

“堂邑父”本命“甘父”，是匈奴人。他在汉匈战争中被俘，成为堂邑侯的家奴，后以“堂邑”姓，被称为“堂邑父”。根据《史记·大宛列传》中记载，他跟随张骞从陇西出发，计划穿越匈奴境内达到大月氏，却被匈奴发现并扣留。在张骞被扣的十余年间，堂邑父始终跟随身边，帮助张骞成功逃脱。堂邑父善于射箭，每当穷困危急之时，就射杀飞禽走兽充饥。张骞出发时有随从百余后，最后只有他和堂邑父两个人成功回到汉朝。

汉代的六合，其人其事在历史上留下了难忘一页。上世纪60年代以来，除了瓜埠太平寺井，相关考古发现也取得一系列重要成果。特别是2005年4月，南京市博物馆、六合区文旅局在六合区雄州的走马岭发现了一处大型汉代遗址。遗址东西宽1.05公里、南北长0.8公里，三面有河流环绕，遗址中心发出土了云纹瓦当、水井、排水沟等遗址遗物。考古部门认为，走马岭汉代遗址与汉代棠邑城及官署建筑有关。目前，走马岭汉代遗址是南京市级文物保护单位。